此文发表于《石家庄教育科研》2015年第5期。

在描写人物时，除了描写人物的语言、行动和心理外，还要经常描写人物的容貌、姿态、风度、表情和服饰等，这就是肖像描写。这一描写的手法是多种多样的，此处，我们结合实例，看看作家们是怎样描写人物肖像的。

一、抓住人物肖像的独特处，写出人物的地位、遭遇和性格特征等。

请看鲁迅笔下的孔乙己：

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。他身材很高大；青白脸色，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；一部乱蓬蓬的花白胡子。穿的虽然是长衫，可是又脏又破，似乎十多年没有补，也没有洗。（鲁迅《孔乙己》）

咸亨酒店的顾客有两类：一是穿长衫的坐着喝酒的有钱人，二是穿短衣的站着喝酒的穷苦人。但孔乙己却例外，他穿长衫，却站着喝酒，这一独特的描写揭示了人物的特殊身份，他穷困潦倒而又总想保持读书人的架势，虚荣心十足。“身材很高大”，说明他有力气，可以干力气活儿，可他深受封建教育毒害，偏偏不想干；读书找不到出路，力气活儿又不想干，这就为以后的悲剧埋下伏笔。“青白脸色……花白胡子。”这一描写活画出一个穷困不得志，又经常挨打的老书生的形象，显示了他遭遇的悲惨。长衫“又脏又破”，长期不洗不补，既说明他很穷，只此一件长衫，又说明他很懒，连洗补衣服之类的小事都不肯做。这么一件长衫却不肯下，是唯恐失去他读书人的身份。作者抓住孔乙己肖像的独特处，写出了他的社会地位、思想性格、遭遇和所受教育，这一技巧是非常高超的，值得我们细细揣摩。为了写好人物肖像，在现实生活中，我们要多加留心，观察人物肖像的独特处，并深入思考隐藏在肖像之后的人物性格特征、社会地位和遭遇等。

二、在肖像描写中表达自己的感情。

作家们对所描写的人物总是怀有某种感情，或厌恶，或喜爱……怎样表达这些感情呢？请看：

例一、要论起她（蝴蝶迷）的长相，真是令人发呕，脸长得有些过分，宽大与长度可大不相称，活像一穗包米大头朝下安在脖子上。为了掩饰这伤心的缺陷，把前额上的那绺头发梳成了很大的头帘，一直盖到眉毛，就这样也丝毫挽救不了她的难看。还有那满脸雀斑，配在她那干黄的脸皮上，真的黄黑分明。为了这个，她就大量地抹粉，有时竟抹得眼皮一眨巴就向下掉渣渣。（曲波《林海雪原》）

例二、在汉江北岸，我遇到一个青年战士，他今年才21岁，名叫马玉祥，是黑龙江青冈县人。他长着一副微黑透红的脸膛，高高的个儿，站在那儿，像秋天田野里一株红高粱那样淳朴可爱。（魏巍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）

读过以上两例，我们就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例一表达了作者的厌恶之情，例二表达了作者的喜爱之情。在例一中，作者使用了“令人发呕”等充满感情色彩的语言，还用了一个不大美好的比喻——“活像一穗包米大头朝下安在脖子上”——来突出女土匪蝴蝶迷的丑，写出她的脸特别的长，且长度与宽度极不相称。此外，还写她的“满脸雀斑”，写她大量抹粉，以致“眼皮一眨巴就向下掉渣渣”。如此一来，厌恶之情便表达得淋漓尽致。在例二中，作者通过“微黑透红的脸膛，高高的个儿”来写出马玉祥的健康、可爱，还用了“像秋天田野里一株红高粱那样淳朴可爱”这样一个美好的比喻来表达对他的喜爱之情。通过对以上两例的分析，我们得出这样一个结论：若喜爱自己的人物，在描写他的肖像时，则要具体地写出他的可爱之处，还可以使用贴切、优美的比喻；反之，则要抓住他肖像上的特征，写出他的可恶，还可以使用夸张的手法来突出他的特征，还可以使用不能给人以美感的比喻来强化对他的厌恶之情。

三、通过人物的眼睛写出另一个人物的肖像。

以上我们所举的肖像描写的例子，都是作者介绍的肖像，这是比较常见的一种肖像描写，除此之外，还可以通过人物的眼睛所见去写另一个人物的肖像，这样的肖像描写，既写出了人物的肖像，又表现了目击者的观察、见解、思想、感情，真有一箭双雕的作用。请看林黛玉眼中的贾宝玉：

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……面若中秋之月，色如春晓之花，鬓如刀裁，眉如墨画，面如桃瓣，目若秋波。虽怒时而若笑，即嗔视而有情。项上金螭璎珞，又有一根五色丝绦，系着一块美玉。（曹雪芹《红楼梦》第三回）

在贾宝玉出场之前，作者通过侧面描写作了一系列的渲染，林黛玉在见到他之前，已先后从母亲和王夫人口中得知有关贾宝玉的情况，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：“这个宝玉，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，懵懂顽童？”还认为宝玉是个“蠢物”。然而，当她见到宝玉之后，却似曾相识，极为眼熟，很有好感，完全不同于从他人口中所得到的印象。这既写了贾宝玉的肖像，又表现了林黛玉眼中的贾宝玉完全不同于他人眼中的贾宝玉，揭示了林黛玉的叛逆性格，这就为后文两人的爱情埋下了伏笔。

四、写出动的肖像，增强生动性。

有的肖像描写是单纯的肖像描写，没有跟行动描写结合在一起，这叫静的肖像，有的肖像描写与行动描写、语言描写结合在一起，这叫动的肖像。前者容易产生呆板感，所以，一些作家在描写人物肖像时，就采用后者，以增强生动性。请看：

例一、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手，脸色同时变作灰黑，也不再去取烛台，只是失神地站着。（鲁迅《祝福》）

例二、孔乙己便涨红了脸，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，争辩道，“窃书不能算偷……窃书！……读书人的事，能算偷么？”（鲁迅《孔乙己》）

在例一中，祥林嫂捐了门槛，自以为赎了罪，成了正常人，可以参加有关祭祀的劳动了，但四婶还是不让，这让她明白了自己的罪永远赎不清，永远不被人宽恕，只能活着时受罪，死后也要受苦。所以，她才“缩手”，“脸色同时变作灰黑”，才“失神地站着”。在例二中，孔乙己受到人们的一次次取笑，极为难堪，极为羞耻，这才“涨红了脸，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”，这才自欺欺人地争辩。这两处肖像描写结合了行动描写、语言描写，极好地表现了人物的命运，是非常生动的。

五、写出变化的肖像，揭示人物的遭遇、命运和性格变化。

肖像不是一成不变的，随着情节的发展，人物性格、思想感情的变化，肖像便会发生变化，有的作家便通过人物肖像的变化来表现人物的有关情况。请看：

例一、（祥林嫂）头上扎着白头绳，乌裙，蓝夹袄，月白背心，年纪大约二十六七，脸色青黄，但两颊却还是红的。（鲁迅《祝福》）

例二、她仍然头上扎着白头绳，乌裙，蓝夹袄，月白背心，脸色青黄，只是两颊上已经消失了血色，顺着眼，眼角上带些泪痕，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了。（同上）

例三、五年前的花白的头发，即今已经全白，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；脸上瘦削不堪，黄中带黑，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，仿佛是木刻似的；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，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。（同上）

以上三例都是祥林嫂的肖像，例一是她第一次死了丈夫来到鲁镇帮工时，虽“脸色青黄”，“但两颊却还是红的”；例二是她第二次死了丈夫再到鲁镇时，“两颊上已经消失了血色”，“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了”；例三是她被赶出鲁家沦为乞丐时，脸色“黄中带黑，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，仿佛是木刻似的”，这说明她的生命已走到尽头。祥林嫂在政权、族权、夫权、神权的重重压迫下，境况越来越坏，身心备受摧残，她的外貌和精神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。作者正是通过祥林嫂肖像的变化来表现她的悲惨遭遇，揭示她的性格、思想感情的变化。